&esp;春桃搁下砚台，心下一横，故意刺激道：“长公子领受奴婢好意，却说奴婢做的是无用之事。那么，长公子岂不也是无用之人？”
&esp;&esp;裴知春仰首，既没恼怒，也没觉她失礼，只是凝睇她。但……无用？他从不这般认为自己。
&esp;&esp;昏灯暗照，她眼尾那颗细痣落在他眼中，添得几分明艳。恍惚间，他触碰到了往昔，犹记得，昔日的她，远不似现在这般伶牙俐齿。
&esp;&esp;今日是他第一次细致地瞧她，嗅到她衣袖上那股淡淡的墨香，盈满他周身，仿佛挥之不去。
&esp;&esp;“你若真心如此，倒教人称赞不已。”裴知春敛起心思，察觉指尖沾上一滴墨，眉心紧蹙，“不过，这些褒赞于你而言，想必并不重要。”
&esp;&esp;她水洇洇的瞳仁，定定地锁住他微晃的身形，“长公子觉得奴婢心存不轨，大可赶奴婢回去。”
&esp;&esp;“倒有几分骨气，”裴知春心中一动，隐约生出几分疑虑，又很快反应过来。若她真心怀不轨，怎会如此直言相对，甚至不加掩饰地与他争锋。
&esp;&esp;但他仍问：“你认为你能拿得定主意？”
&esp;&esp;春桃不卑不亢，咬字极为清晰，“奴婢不敢。只是长公子一再追问奴婢，若说多了，岂不是显得长公子……”
&esp;&esp;裴知春唇边吐出的字，冷然落到她耳畔，“说下去。”
&esp;&esp;春桃面不改色，“气量狭小。”
&esp;&esp;裴知春嗤笑一声，喃喃低语，“若我真气量狭隘，又怎会在此处……”他戛然而止，转而凝视跳动的烛焰，浑黄刺入眼底，泛着森冷的乌金。
&esp;&esp;春桃继续沉静开口：“奴婢不敢胡言。若长公子一心刁难，旁人难免会这般以为。”
&esp;&esp;“有这张巧嘴，亏得知远那边能容你。”裴知春朝她一挥手，衣袖挥带起阵风，黯淡一瞬的烛火，“退下吧。”
&esp;&esp;春桃没有迟疑，屈膝行礼，举起一侧的提灯，“那么奴婢先行告退。”
&esp;&esp;裴知春没有再看她。
&esp;&esp;春桃款步退去，却听裴知春补了一句：“往后……也莫要耗费心力做那些事。”他说得极为温和，似一缕将散未散的山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