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间宛如熟稔的刽子手,将匕首用力地插入它的喉口,大拇指和小指同时一用力。
银色的刀面如旋转的铁花,随着“呲啦”一声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穿了狼的喉咙。
滚烫的血飞溅,呈弧线甩开落了一地。
林元瑾眼见野狼要朝她倒过来,左手一挥,将它从身上扯开,甩到了一边。
与此同时,她的右手完全失去了力气,随着清脆的一声,匕首坠落在了地上。
好痛。
林元瑾脊柱发麻,几乎抽搐着蜷到一起,脸色惨白地看着前方的背影,呼吸都变得浅淡。
一道银光闪过,硬生生撕开了眼前的阵线。
崔夷玉手腕翻转,用剑柄狠狠地敲碎了手边狼的脑骨,如被逼上绝路的困兽,喉咙发出如兽类的咕噜声,匍匐着挣扎着,吼叫着从地上爬着撑起上身,撕心裂肺地将手中的剑插入了距离自己最近的狼体内。
剑尖从狼头的地方插入,直直贯穿了狼的全身。
叫不出声。
连挣扎都没有,手下的凶物在痛苦中抽搐着结束了生命。
鲜红的颜色顺着他的眼落下来,一滴一滴打在地上。
崔夷玉颤抖着抬起眼,双眸无神,杀意凛然,浑身狼藉像是无法停歇的傀儡。
周围的狼骤然一停,目光从手下歪斜着坠地的狼身上挪开,互相看了看,气势上弱了许多,生出了退意。
第一只往后退去,第二只就扭头而返。
渐渐的,哪怕有挣扎了一下的,最后也依然跟着剩下的狼群一起离开了。
直到最后一只活狼离开。
树下剩下的就只有渐凉的狼尸和两个活人了。
“……元瑾…”崔夷玉刚踏出一步,就狼狈地跌倒在地上,剑被摔到一边。
他的眼里乃至鼻、耳朵里在往外流着东西,身体却还不停歇地朝树下林元瑾的方向挣扎着,掀开旁边的狼尸,用手撑着爬过去。
明明没有多远,却好像隔了天堑。
移动的地方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路,溶到地上的积水里化开。
每一下呼吸都痛苦得如在肺里抽丝,外皮像撑不住骨架和血肉,时不时渗出鲜血,狰狞的血丝爬上他的脸颊。
终于。
崔夷玉停下不知何时已鲜血淋漓的手,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人,才如坠人间,慢慢地回过神来。
林元瑾紧闭着眼,呼吸却无比清浅,蜷在树根边的身影浑身是血,脸上还有泥污,手臂和肩膀处还有不自然的翻折,狼藉得不像话。
“对不起。”
崔夷玉来不及擦手,左手抖动着捧起林元瑾的脸去探她的鼻息,右手去把她的脉,不敢轻易移动,心下却愈来愈凉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,摇摇欲坠。
拉长的树影,歪曲的天空,浓重的漆色从天而降,侵蚀着山野林间的一切,分明寂静的空无人声,但却好似有尖锐的声响敲击耳膜。
突然手心下有痒意,崔夷玉如梦初醒,慌忙地挪开手,看着林元瑾颤抖着眼睫半睁开眼,轻轻地说了句“没事。”
但怎么会没事呢?
林元瑾感觉到温热的触感“嘀嗒”地落到脸上,以为是雨珠,指尖搭着崔夷玉的手,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得疼。
“夷玉。”她迷茫地出声,像是视线模糊不清,“对不起,我真的好没用。”
“我是不是又要死了?”
崔夷玉手一颤,单薄的身躯犹如崩碎:“不会,没有,你没有事,求你了,求求你……”
他呢喃着,反覆重复着相同的字眼,像是已经失去了思索的能力,只能本能地祈求。
这一定是噩梦吧。
林元瑾听到崔夷玉的颤抖的声音透着崩溃,迟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如今的现状,反倒勾了勾嘴角,笑了起来,用尽所有的力气握住了他的手。
她感觉到体温在缓缓流失,呼吸变得艰难,如同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裂开,祝福地望着眼前尚有生机的少年。
“你还愿意……带我走吗?”
遗愿
“你还愿意……带我走吗?”
崔夷玉只感觉头脑嗡鸣,错综复杂的情绪翻涌而来,顺着脊骨冲向了头顶,搅得他泪流淌血。
“好,好!”崔夷玉仓皇地将林元瑾抱在怀里,如同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,眼里是无尽的无助,声音喑哑又破碎,“你想去哪儿都行,你想怎么样都好。”
只要你能活下来。
“不要闭眼,再等等。”
“让我做什么都行,求你了……”
他听着林元瑾的脉搏,像是在听晚钟的余音,林元瑾的声音一点点变小,而他无力回天,只是五脏六腑都抽搐得生疼,眼睛发涩得如同有火灼烧。
在等什么?
等姗姗来迟的救援?等上天恩赐的奇迹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