鱼肚子里掏出内脏,手指关节上血淋淋的,周身腥气重,薄唇抿成一条寡淡的直线。
小亮挠挠头,看来是他听错了。他要是再留点心,就会听到他师傅口中吐出的话语
“死了好。”
“死了也好。”
张慕生下班回去,看见门口蹲着一人,他缓慢地将插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。
抱着腿的人从臂弯里抬起头,望着他揉揉眼睛,张嘴就埋怨他怎么现在才回来,都十一点多了,为什么这么晚,比平时的每天都要晚。
好像是小妻子怪罪丈夫的不足,不顾家,不懂得心疼人。
陈子轻扶墙站起来,左腿麻得让他不敢动,他往右眼皮上抹了点口水试图缓解:“打电话那会儿,我坐的公交差点跟一辆大巴撞上,把我吓得不轻,我下了车发现手机被偷了。”
陈子轻说到这,沮丧地撇撇嘴:“我本来想去餐馆找你的,后来又懒得去,干脆就回来等你了。”
少年撒着娇:“我又饿又困,还累。”
“慕生哥,你怎么都不说话。”陈子轻推了推张慕生,“你是一天都不想再跟我处了吗?那你别想,除非你让你家里出面和我说。”
张慕生拿钥匙开门。
活蹦乱跳的少年在他身后嘀嘀咕咕个不停,周遭空间似乎在扭曲,定格成什么画面的霎那间,仿佛有成群的苍蝇向他飞来,它们全部扑向他,钻进他口鼻,沿着他鼓动的血管冲到他五脏六腑飞动,他太阳穴胀痛。
陈子轻跟着张慕生进门,突有惊心动魄的爆裂声响。
“嘭”
张慕生将手里的钥匙砸在柜子上,钥匙刚好砸到了上面的沙漏瓶子,一下就四分五裂。
陈子轻在突如其来的巨响中反射性地看向张慕生,发现他微阖着眼眸,明明是面无表情不起波澜,呈现出来的却是极度狂躁感。
这一刻,陈子轻福至心灵,张慕生是有隐疾的,他是个神经病,他脑子有病!
张慕生慢慢地偏过头,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脸颊上有一条血痕,是碎片溅上去划破的,正在往外渗出鲜血。
陈子轻目睹张慕生垂落的两只手开始抖动,喉咙里的气息变得粗重,双眼一点点发红,越来越红,他第一反应是伸出一只手,捂住那双很不正常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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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慕生眼前一片浑浊腥臭的黑暗,他站立着,却有股子正在急速下坠的失重感。
不见光亮的世界只有不属于他的紊乱的喘息心率。
他的听觉生来就异于常人,十分的敏感,哪怕是细微的声音都能捕捉到,因此这一刻,他的周遭既死寂,又喧噪。
鼻息里涌进来的血腥不断撕扯着他的神经末梢,他暴力捏紧剧烈抖动的双手,青筋从冷白的手背往上延申至小臂,一下一下鼓动着,充斥着压抑的残虐。
一只苍蝇从他耳朵里钻出来,接着是两只三只四只……大量苍蝇飞离他的五脏六腑和血管脉络,带着一小块没有啃食完的碎肉,留下一具腐烂发臭残缺不全的尸体。
在夏天,很快就会腐臭产生尸水。
很快是多快,睡一觉的时间。
他挥开捂住他眼睛的手,双眼已然恢复如常。
那血红来得快,褪得也快,说明他对情绪上的掌控到了不寻常的程度。
是个极度压抑,热衷于压抑自我的人。
陈子轻后背凉飕飕的,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,但他没将害怕表现出来从而刺激张慕生,他尽量减轻存在感。
哪知他刚小幅度地动了一下就碰到了地上的碎片,脚踩到了个边角,发出不大不小的脆响。
陈子轻立刻就绷紧神经。
然而张慕生立在原地,眼眸半垂着,并未做出什么行为。
陈子轻悄悄舒口气:“慕生哥,你下回放钥匙的时候注意点,打到沙漏上面都碎成这样了。”
他在给对方台阶下。
这会儿压根就不是撒开手脚,正面交锋的好时候。
陈子轻警惕面前的神经病,他怀疑是躁郁症狂躁症之类的病症。
张慕生依旧是那副一动不动的姿态,也不知道他眼里正铺盖着什么色彩。
陈子轻慎重思虑一番,指着地上的碎片说:“这些都要你自己扫噢。”
字音尽量圆润不含尖锐的意味。
张慕生还是一言不发。
陈子轻的一侧脸上有湿润的液体滑下来凝在下颚,他伸手抹掉,垂眼看了看手上的血迹,随便擦在裤子上面,小声说:“害我受伤了,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,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