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婶把簸箕中的好稻子抖进大箩筐里,“他是嫌我老吵嘴,不想活了。”
“我跟他说种地一年到头的主要收入是卖稻子卖棉花,那哪够小云上大学用啊,大城市吃个饭都贵得很,我让他买点东西去找老尹庄一个木匠,说些人爱听的话,看能不能在县里找份工作,一次不行就多跑几次,多买些东西,他不肯。”
“说我逼他去死,乱发神经。”
那天的一切二婶至今都忘不掉,丈夫去别人家吃饭喝了酒回来,躺在床上吐得乱七八糟,嘴里嚎着“我什么时候死啊?我怎么还不死,我死了就好了,我死了,你就开心了,就指望着我死,行行,死给你你看,我死给你看!”
折腾到大半夜才消停。
二婶没睡好,她起早赶在天不热的时间段去通田沟,回来边喂鸡边骂丈夫为什么还在睡觉,稀饭不煮,门口不扫,鸡也不喂。
丈夫没应答,二婶进屋一看,地上躺着个装农药的瓶子。
二婶不再去回忆丈夫的死了,她蹲下来,两手把稻子往簸箕里推。
陈子轻弯腰帮着推稻子:“二婶,儿孙自有儿孙福,况且我看小云脑子挺灵活的,到了大学没准不但能把学业搞好,还能给你减轻负担帮衬到你。”
二婶嘴皮子一张:“她脑子灵活?她死脑筋,一根筋,半天出不来一个响屁,木头都比她会!”
话这么说,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。
自家闺女,自己贬个什么都不是,但乐意听别人夸。
……
陈子轻挠了挠鼻尖,二婶子宫脱落的情况卫生所看不了,得去县里的医院。他不好和二婶提,就找了梁云,说是自己听哪个老太讲的,具体也不太清楚。
梁云清楚。奶奶在世的时候总是站在窗外骂她妈,她基本都有听到,也很怕奶奶。
老人家的遗像都不在她家里放着,在四叔家。
谁让老人家最疼老四,有什么好东西就偷摸塞给老四,她的其他几个儿子都看在眼里,根本不会让她的尸体停放在自家堂屋。
梁云问她妈去县里拍片子做检查的事。
得到的是一声谩骂:“做什么检查做什么片子,死不了。你从哪听来的,子宫掉下来了我不会塞回去吗?长没长脑子?”
边骂边戳她头。
梁云去前屋,瞪着害她被骂的嫂子:“我妈说死不了。”
陈子轻坐在小板凳上捻韭菜:“她心里肯定高兴你关心她,只是嘴上不说。”
梁云不置可否。
陈子轻严肃地讲述了子宫脱落带来的危害,这都是他花积分买的,要是有电子产品,他上个网一搜就有,那需要花他的宝贝积分。
讲完了,陈子轻看一眼不说话的少女:“你爹不在了,就剩你妈了,你是想要她多陪着你的吧。”
梁云突兀地问道:“嫂子,你想从我妈手上得到什么,你图什么?”
陈子轻停下捻韭菜的动作:“我不懂你说的……”
“你懂。”梁云打断,“少装蒜了,我不是我妈,我看得一清二楚,你以前和我妈的相处方式不是现在这种,你一副真心对她好的样子,肯定有所图。”
陈子轻垂下眼睛接着捻韭菜,他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:“随你怎么想吧,我不介意被你误解,只要津川明白我的改变就好了。”
小屋门后隐约一闪而过阴影。
……
一个人的身体健康影响情绪关系到心情,陈子轻怀疑二婶的怨气不止是常年付出不被理解,还牵扯到了她的病。
所以他才希望二婶能得到正规的治疗,该吃药吃药,该做手术就做手术。
这事只能闺女来办,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。
可梁云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。
陈子轻以为让二婶治病这步没戏了。第二天他发现二婶不在家,一问才知道她跟闺女去了县里。
母女俩怎么沟通的陈子轻不清楚,他看到村子上空的总数值掉下去一截。
陈子轻在村里走了走,发现其他人头顶的色块都没多大的变化,那掉的怨气数就是二婶的。
900多,小一千。
直接就让第一个数字从7掉回了6。
现在是6005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