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,邢剪也出了趟院门,他这一走就是一年。
魏之恕经营义庄生意,不时被姜明礼骚扰,总要谩骂动手,最后见血。
姜明礼每次走之前都给魏之恕清理脏污。
魏之恕嘲道:“姜老爷,我是嫖客,还是娼妓?”
“你是魏兄,是唯一一个可以扇我耳光,在我衣袍上留下鞋印的人。”姜明礼说着,拂袖而去。
魏之恕啐了声:“阿旺,追上去咬一口!”
阿旺正要追,魏之恕急忙把它叫住:“傻狗,真要咬了,他会宰了你的。”
魏之恕把门摔得极响,他走到墓前坐下来,周身的尖锐刻薄尽数都褪去,低声和小师弟诉说。
“义庄这个月赚了一百两以上。”
“九成是姜明礼私下转了几手,转到我这的,他恶心谁呢,咱义庄做的死人生意,虽不能大富大贵,却也干干净净。”
“我不是年轻小伙了,上回闪了腰,现在都没好,他当我是金刚不坏身吗,痒了不知道找其他人吗,睡个觉的关系,谁也不是谁的谁。”
“小师弟,你怎么一死就走了,你好歹把姜明礼吓出鸡瘟。”
“忘了,他又不用,犯了鸡瘟也不受影响。”
……
“小师弟,我昨儿梦见你了,你说人这一生,没有什么所谓的歧途,你说我走自己想走的,就是我的正道,现在想想,你这话有大道理,二师兄悟了,早该悟了。”
魏之恕用袖子擦拭墓碑,没什么灰,他天天擦。
“等你忌日,”魏之恕把风吹雨打中褪色发旧的盖头撩到后面,墓碑像是变成了小师弟的笑脸,他摸了把,“师傅跟大师姐会回来看你。”
到了那日,义庄师徒三人聚齐了。
两个徒弟没在坟前多待,他们不打扰师傅,让他慢慢烧纸,慢慢说自己想说的话。
邢剪四处找树枝,阿旺叼了一根送到他手边,他的脾性不像以前那么急躁刚烈了,对阿旺也不凶了,搓两下它额间白毛,让它出去抓蝴蝶玩。
盆里的纸钱越烧越旺,越烧越多,邢剪一把又一把地往里丢,生怕爱人在地府生活拮据,吃不好穿不暖。
“昭儿,师傅能不能去找你?”
“师傅快撑不下去了,你也不来我梦里。”
邢剪叠一个元宝就丢进去一个:“我不是要食言,答应让你如愿,我肯定会想办法做到,可是,”
起码给我点甜头,后面全是苦的,一眼望不到头的苦。
日子过得很快,有多快呢,盆里的灰烬像是还没完全冷却,寒冬就来了。
夜里,邢剪掖了掖被子,手臂张开,往上招着收拢,怀里仿佛有个人,怕冷地蜷缩着手脚塞到他腿间。
师傅抱抱,抱抱就不冷了。
邢剪这夜没睡好,他爬起来抄经书,活一天就抄一天,今生没能做成长久的夫妻,没能白头偕老相爱一世,那就求来生,还有来生。
笔墨干得慢,邢剪将纸拿到烛光前抖动,左手空荡荡的,小徒弟走后他就没再套过假肢了。
那假肢被他扔进了江里,沉船的方位。
可能没什么意义,也可能是种告别,一种寄托。
……
到了来年,魏之恕还跟姜明礼掰扯不清,每次出门都挎着脸回来。
邢剪在院里给阿旺剪毛:“姜明礼还在要挟你?”
魏之恕踢飞地上的一团团黑狗毛:“小师弟的坟在这,我哪敢胡来。”
“你大师姐可以在外地定居。”邢剪道,“我这边一把火带他跟我一起烧了,随风散去,到那时谁也威胁不了你。”
魏之恕腿软地扑通下跪:“师傅,求您让我有个念想!”
“出息。”邢剪皱眉。
……
没过几日,魏之恕又要出门,他回来时却是满面笑春风:“师傅,我脱身了。”
邢剪为了庆祝,带他去酒楼喝酒。
楼下有人议论姜老爷跟哪家小姐的婚事,就定在近日,聘礼多么多么豪气壮观。
姜老爷年过三十才娶妻,原是在等真命天女。
魏之恕听了讥笑,什么真命天女,不过是个可怜人,姜明礼扬言要妻妾成群,他先做丈夫,后做父亲,生一堆子女承欢膝下。
姜家老爷不可能膝下无子,后院空虚。
还想随心所欲,那就做不成姜家老爷,聪明人自会做出取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