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三知道的时候那叫一个上火,脚底生风就往太子东宫跑。
太子见他冒冒失失很不成体统的样子,没忍住斥责两句,十三也不往心里去,紧跟在太子身后追问:
“这不是胡说八道吗?救人还救出问题来了,那当初您带我回来养在东宫,将来不得被人指着咱父皇的鼻子骂没有人伦啊?”
十三是真正自小接受的皇子教育,或者说太子教育,很多时候真心没把自己当女人,当然也没把自个儿当男人,他就是怎么自在怎么来。
眼下做男人自在,那他就是男人。
日后若是做女人痛快,她也可以是女人。
就很灵活。
太子脚步一顿,捏了一把鱼食,随手扔进池子里,瞧着一池子的鲤鱼争相抢夺,偏头问十三:
“你真不知道他们反对的是什么?维护的是什么?”
十三撇撇嘴,靠在栏杆儿上拉长了声调道:
“好无趣啊这些。”
他作为统治者,自然明白下面那群人维护的是男子对女子的绝对掌控,维护的是“女子生来弱势,就该甘心被男子掌控”的理念。
让女子有“贞洁”的观念,是一种掌控,让女子“三从四德”也是一种掌控。阴阳要调和,男子离不得女子,却也要求她们“顺从”“温和”“宜室宜家”,都是更方便掌控驯化。
渐渐的,不仅男子接受了这个“理所当然”的道理,女子也不得不认可这些道理,并奉为圭臬。
这才是统治者温和却又残酷的手段。
当然统治者驯化的不止是女子,还有那些愚昧的男子。
叫他们将一生的精力都投注在几亩土地,妻儿老小上。让他们觉得男人顶天立地,是七尺伟丈夫,要承担起一个家庭重担,满足了他们内心的一点小虚荣后,还能让他们安分守己。
守着一家老小只求安稳,再没了惹是生非,逞勇斗狠的精力,整个社会便也得以步入安稳阶段。
十三明白,下面那些人从根本上,不是反对舒朗,是反对舒朗所做的这件事,背后体现了他这个人,其实并没有和他们站在统一立场上。
舒朗是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中的叛徒。
按理来说,针对舒朗此举,太子多少该不悦的,可十三怎么瞧,太子情绪都很稳定,没有丝毫生气的征兆。
于是试探道:
“您怎么看?”
太子在池子里的鱼群散去后,又捏了一撮鱼食,慢悠悠丢下去,刚刚才一哄而散的鱼群,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,齐齐出现在两人面前,在池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。
“十三啊,你要知道,不论是管理一个朝堂,还是统御一个天下,都不能要求所有人一成不变,方便你来管理。
你得接纳他们的变化,还得调整自己的管理手段。他们的想法变了,你的手段也得有所变化才是。
天下,就像这一池子的鱼,今儿金鲤鱼想抢在前头来吃最大的一口食,明儿红鲤鱼想占据上风要最多的食。
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?总归鱼食是掌握在我们手中的,你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。”
于太子而言,他只要保证不管是金鲤鱼,还是红鲤鱼争斗,他随时都可以将双方控制在他的池子里。不管下面那群人如何折腾,谁是谁非,谁输谁赢,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就行。
至于其他什么温和,爱民,仁慈,善谋略,都是在这个冷冰冰的事实上披着的一层鲜亮外衣。
十三陷入沉思,太子不知何时离开,等十三回过神后,发现天色已然暗淡,湖面掀起一阵涟漪,他没忍住打个喷嚏,这下可能确实是着凉了。
一个小太监见他抬着僵硬的步子动了两下,小跑过来,笑的十分谄媚,说出的话却叫十三想打人:
“十三爷,太子殿下吩咐,您想清楚了就去办差,今儿落下的差事必须补上,不能偷懒呢!”
十三气呼呼的离开东宫,心说这日子没法儿过了,照太子哥哥的说法搞下去,他迟早得成孤家寡人。
哦,他原本也只有舒朗一个朋友,眼下要是再不做点什么,连舒朗这个朋友也快没了。
还没按太子哥哥的指导做呢,就已经要成顾家寡人了,呵,他可真是太幸运了!
十三暗中让人将弹劾舒朗的折子全都扣下来,当然他没那胆子销毁,不过是想等个他父皇心情好的时候再给亲自送过去,顺势帮舒朗说几句好话。
这事儿也就能水过无痕了。
哎,十三琢磨着,还是得找时间去一趟泉州城才行,他好朋友再这么搞下去,他可能真扛不住。
另一头太子书房内,秋公公剪掉一截儿灯芯,屋内瞬间亮堂起来,太子动动僵硬的脖颈,问道:
“人呢?”
秋公公笑的十分慈和,轻声道:
“十三爷还和以前一样,气呼呼的对着墙根儿发了一阵脾气,风风火火的回了!”
十三也是秋蓬看着长大的,最是知道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