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,这是一天能够跑两趟的价钱来算。
合计下来,总计一贯钱。
当云程和那木讷汉子谈好价钱的数额传进朱家兄弟的耳朵里,不管是朱瞻基还是朱瞻壑都沉默下来。
在此之前,他们实在很难想象,一贯钱便能雇佣四十个成年人一整天时间跟着他们打转。
毕竟,他们是真正一掷千金的主,哪怕是去聚德楼订上一桌酒席,最少也是十贯宝钞打底。
朱瞻基有些闷闷的朝张元初拱手一礼道:“是我误会你们了,抱歉。”
张元初一愣,急忙回礼道:“殿贵人这是说的哪里话,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,区区小事,不足挂齿。”
云程和那汉子算好了钱,便取出铜钱准备先给钱。
一贯钱,而且这些百姓还要拿去分,自然是用铜钱比较方便,宝钞的额度太大,他们不好分。
五十文钱到手,每个百姓脸上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。
五十文钱,听起来不多,但今天这一趟,便相当于他们以往干个天的收入。
毕竟,不是每个来龙虎山游玩的贵人都会租用他们的步辇的。
事实上能来到龙虎山的贵人,他们自己都会携带步辇前来,他们也看不上百姓们这种简陋的木架子。
也只有少数家资不丰,置办不起步辇,但又笃信道教必须上山叩拜三清祖师的小官小吏会用他们。
朱瞻基顶着一张不高兴脸坐上了一张步辇,见抬辇的汉子脸上的笑容挥之不去。
不由得眼珠子一转,问道:“像你们这样,每日靠行脚为生,一年下来可有富余的家资,另外日食的粮食又是从何而来,为何不愿好好种地呢?”
“贵人说笑了,小人等人靠行脚为生,虽说辛苦了些,但至少勉强能够饱腹,要是回去种地的话,只怕是一年到头不仅糊不了口,还得倒欠官府税粮,至于每日的日食,家中妻儿老母苦一点省一点,山间野菜摘一点,也能糊弄一下肚子。”
汉子约莫是见的贵人多了,回答起这些问题来行云流水丝毫不见打盹,甚至一边说着,脸上还露出了一个淳朴的笑容。
朱瞻基点点头,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,只是若有所思的问道:“我记得我朝农税税率似乎并不算高,怎的种一年地反而还是倒欠粮税,可是官府苛刻,征收苛捐杂税?”
汉子本来正在卖力的抬着步辇爬台阶,听见朱瞻基的问题之后,顿时失笑道:“公子莫不是京师来的贵人?”
朱瞻基诧异道:“壮士何出此问?”
汉子摇头笑道:“像公子这样的贵人,小人每年都能遇上那么几回,每回一来就是和小人等人打听地方官府是否收缴苛捐杂税,小人都习惯了。”
“呃~”
朱瞻基一愣,思索片刻之后,便明白了汉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。
想来汉子所说的应该是都察院那些巡按御史。
朝堂监视地方官府,分为明面与暗中,暗中自然是几个特务机构,至于明面上,便是都察院与户部以及吏部组成的暗访钦差。
龙虎山虽然不属于应天府治下,但距离京师并不算远,所以汉子能有这番见识不算稀奇。
见朱瞻基沉默不语,汉子也不再继续卖关子,直言道:“公子想差了,自从当今皇爷成了天子,官府哪里还敢收什么苛捐杂税,小人说的倒欠税粮可不是苛捐杂税,而是朝廷正经征收的税。”
朱瞻基眉头紧皱,朝廷的税收这么高吗,为什么他不知道?
汉子回过头看了朱瞻基一眼,见他的表情不怎么好看,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道:“公子应该不知道咱们江南的人有多少吧?”
“朝廷定下来的税其实不高,怪就怪在咱们江南啊,是个好地方,人太多了,并且人现在还越来越多。”
汉子的话语之中满是唏嘘,但朱瞻基的脸上却是疑惑之色更甚。
问道:“这人多了,怎么反而还交不起税了?”
汉子苦笑道:“人多了,地就少了啊,咱们大明是按人头纳税,人越来越多,地就那么点,每个人分到的土地糊口尚且不够,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交税啊。”
听着汉子话中的苦涩之意,朱瞻基的脑子一下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脸上更是瞬间露出明悟之色。
他懂了。
原来是这样!
他不由得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架步辇之上的陈堪。
所以,这便是老师一定要来龙虎山的第二个目的吗?
老师是想借助此事告诉他,大明的税法出了问题?
朱瞻基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。
大明如今施行的乃是丁口税,也就是汉子口中的按人头收税,再说得直白一点,就是租庸调传统收税方式。
每个成年丁口每年需要交纳多少粮食,服多少天劳役,都是一个标准。
这样的税收方式,放在王朝初期,对于王朝的发展是具有很强大的推动力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