郁风静静地听他讲述,那些陌生的东西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。他好像天生就没有许远那么强烈的好奇心和冒险欲望。
成都他去过两次,学校老师带队去参加数学竞赛,匆匆去匆匆回,三餐吃老师订的盒饭,没有走出过进行比赛的那所中学。
竞赛之旅让他见到了全省最聪明的一群学生,明确了自己是只井底之蛙。世界那么大,他想赢得更多更大。除此之外,他对路途上短暂的风景毫无兴趣。
许远说着说着,突然问:“附近有小旅馆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我先找个小旅馆住两天,租房子也不是立马能租到的。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郁风真不知道。
许远笑笑,“好学生。”
“这和好学生坏学生有什么关系。”
“不知道小旅馆,说明没开过房。”
“你……
许远的声音不小,旁边桌的女生立马扭头看过来,瞥了许远一眼,又看到对面的郁风,眼睛微微张大。
市高赫赫有名的校草学霸,无人不识。
郁风感到难堪,许远却扭头对那几个女生露出一个坏笑,她们慌忙收回目光,低下头安静得像粉色小兔子。
使坏完毕,许远带着笑转回头,冲郁风挑挑眉毛:“吃完啦?走吧。”
郁风闷头跟他走,许远拐进一条小巷子,边走边四处张望。
“找什么?”
“旅馆,不是说了吗。”
“你还没满十八,可以住旅店?”
许远从包里摸出来,举到郁风眼前。按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算,他目前二十三岁。
“办的假证。你要不要?弄一张比较方便。”
许远又一次让郁风感到惊讶。重逢后,许远不断带给郁风惊讶,或者说陌生感。
“你干什么需要用到假证?”
许远把卡拿在手里转,“去网吧、找工作、办电话卡、办银行卡、租房子、住旅馆……”
“你开过房?”郁风打断他。
“经常有喝多的客人,我得把他们安顿到酒店里,老板不敢让他们在包厢过夜,怕出事。当然,有钱人我们才管,没钱的扔路边上。哈哈……诶,那儿有家按摩店,不知道能不能过夜,我去问问……”
郁风一把拉住他的手臂,迫使许远转头看向他。四目相对,他和他的眼睛像暗巷里对望多年的霓虹灯。
“许远……”
郁风的手轻轻发颤,有一股冲动顶上心头,他很想做点什么。想打他抓他咬他想把他锤得稀巴烂。
于是他把他推到小巷肮脏的墙壁上按住,许远本能地反抗,却被郁风按着脸往墙壁上撞了一下。后脑勺发出“咚”一声脆响。
“你他妈,我……”
“两年前,你让我替你保存自行车,说会很快回来,为什么突然退学走了?为什么不告诉我,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?为什么要送我生日礼物?为什么?”郁风的语速很快,像被疯狗追着。
许远安静下来,眼神从郁风脸上滑下去,落到地上。
“对不起。”
许久过后,许远轻声说。
“因为我觉得对不起你,所以不敢见你,也不好意思联系你。”
“……你在说什么?”郁风以为许远在讲梦话,又低声又前言不搭后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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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年轻的时候觉得是天大的事。过去以后再想,才多大点事。”郁风无奈地叹口气。
“那一晚我偷偷把许远带回了宿舍,宿舍里只有我和另一个同学在住校,他沉默寡言,床上有个帘子,平时轻易不拉开。我和许远挤在1米2的床上睡了两晚。”
我问:“所以他告诉你了吗?两年前不说,为什么现在又能说了?”
“他还是不肯说,我威胁他:如果不说,我就揍到他说为止。”
“哈哈,还能这样,真不把老婆当对象啊。”
“我们在巷子里僵持到半夜,他问我明天是不是要上学。我说:你不说,我就不上了。然后他就说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神经。”
郁风想起当时那个疯疯癫癫的场景,也笑起来。)
许远告诉郁风,两年前,郁风的爸爸郁兆伟很可能不是死于意外事故。
那晚许家给棒棒许搭了个简单的灵棚,死人躺在里面,许远坐门口孝子守灵。
大约半夜三点,许远坐得困的不行,于是决定四处走走提神。
他走到了原来修理厂的停车坝子——国营公司垮台以后,这里暂时没有人管,有在里面晾衣服的有在里面乱停车的。
许远在两排晾衣绳后面撒了泡尿,刚把裤子提上,忽听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。
半夜三更,多少有些吓人,他立马转身,轻声问:“谁?”
从晾衣绳的衣服间,他看见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向这边靠近。人影走近,脸上不知罩着什么东西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