淳于霑一摆手,“茶就?不喝了,左右今日我等也不是来拿护军大人的!”
江豫川破口而出,“护军府邸,你等?想拿谁!?”
“江尚书,”崔应辰负手冲江豫川, “你叫我等?好找啊!”
接着淳于霑右手抬到半空,挥手的同时?喝道:
“来人, 给我拿下吏部尚书江豫川!”
“谁敢在护军府放肆!”
李平峦当即拔刀, 风吹麦浪,府兵纷纷亮出家伙,两方一青一黑,一方在院中的艳阳下, 一方在庭角的暗影中, 势均力敌。
“溥天之下莫非王土,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1”淳于霑掏出天子令牌, 伸手向前高举, 金赤令牌暴露在阳光下, 令人不敢直视其光芒。淳于霑声如洪钟, “本官倒要看看,是?谁敢违抗圣命!”
府兵见状面面相觑, 可李平峦自然?不怕他,轻嗤一声,侧头去看身后的李令驰。
只要李大人一声令下,便是?与他们一搏又有何?妨!
片刻之后,李令驰先?笑出声,他上前一步,挡在江豫川身前,“敢问江大人究竟所犯何?罪,竟劳廷尉与中书令一同来拿人?”
江豫川垂眸,李令驰的脚挡在自己身前,他抬起头,所见是?李令驰泛白的鬓发。他红了眼睛,却不吭不一声,没叫李令驰察觉自己内心翻涌。
“本官也想与护军大人透露一二?,”淳于霑闲庭信步,在廊下来回踱着,“只是?既是?皇命,又岂是?人人都能过问的?”
“淳于大人不要忘了,”江豫川也踏出一步,紧随李令驰的脚步,“护军大人既兼任录尚书事,不是?人人都能过问,却也不是?人人都能在护军大人面前藏着掖着的!”
淳于霑时?常偷摸去讨主上的旨意?,眼下倒是?忘了这茬,崔应辰见他一噎,笑道:
“倒不知江大人收受贿赂之时?可曾想过,举头三尺有青天,也并非人人都能瞒天过海?”他看向江豫川,目光同时?注视李令驰,“如今百官考绩刚过,御史中丞脑袋上这顶进贤冠却是?要戴到头了,我看江大人还是?多为自己想想办法,该如何?全身而退吧!”
李令驰武将出身,却收了个文官学生,此刻两人并肩而立,令崔应辰恍惚有种上阵父子兵的错觉。
多少年前,他也曾短暂地?做过谢泓的学生,沧海桑田,如今杀恩师的真凶就?在眼前,正与他的学生一道。
首先?涌上崔应辰的不是?愤恨,而是?羡慕。
他的老师若还在,那?该多好?
“请恕本官愚钝,”江豫川心下一沉,“不知崔中书所言为何?物,到底是?谁收了谁的贿赂!”
冬有炭敬,夏有冰敬,要说?大梁鬻官卖狱,贿赂公行,这实在算不得什么新鲜事,若放在平时?,世家百官谁不是?睁一只眼闭一只眼?只是?御史中丞用来贿赂江豫川的那?笔赃银来路不正到了极致,
千不敢万不该,他不该动了赈灾的国?帑。
南渡之后国?库一度空虚,永圣帝人在皇宫大内,夜夜难以安眠之时?,睁开的眼睛却一直默默盯着世家百官的钱袋,土断推行实属不易,几乎是?以战争与万万百姓为代?价换来的,一批批带血的银钱入库,这才令国?库稍显丰盈。
这些血汗钱取之于民,于世家富户而言或许实在不算什么,但于永圣帝而言,这些都是?自己拼尽全力,一点一点从世家的牙缝里抠出来的。
现在永圣帝想用白银换百姓的真心,谁料最后竟并未送到百姓手中。贪墨不可避免,哪怕贪一半,也还有另一半能进百姓的口袋,白纸红字的账簿譬如判官笔录,那?一笔笔背后都是?饿死病死的无名百姓。原来自上而下,各路官员所贪几乎是?灾银总款的十之八九——
原来这些银钱一分不少,又重归世家囊中。
“江大人这会子装起无辜来,岂知是?否为时?已晚?”淳于霑就?知道江豫川要狡辩,只是?他越狡辩,在淳于霑眼中便是?罪名更重,“只是?你究竟是?否无辜还得咱们细细审过才能下定?论,本官劝江大人还是?莫做无谓的挣扎,不如敞亮点儿,随咱们这边儿请罢!”
“圣旨何?在!”江豫川大喝,博袖抬手的动作在风中摇曳,不得归途,“大梁律法,提审三品以上官员要请主上圣旨,早朝时?御史中丞还未被收押,你哪儿来的时?间?请旨!”
从方才得知御史中丞下狱,江豫川自知今日已是?大祸临头,穷途末路。眼下不过是?想看看会否直接牵扯护军大人。可他们二?人口风偏偏咬紧,本是?连他贪污受贿的罪名也不肯据实以告。
江豫川向来聪明,可若非背后紧贴李令驰,若非触动他人雷池,举目朝堂,又有谁会动他一个寒门?
谁又会高看他一眼?
“江大人说?的也是?,不过主上深谋远虑,早在年前便曾下过一道旨意?,”淳于霑点点头,圣旨一出,江豫川就?是?抗旨不尊罪加一等?,说?着他还有意?